20年前，那个极为闷热的夏天，我紧紧地攥着笔记本，站在东莞某假牙厂的车间里；而后背上，满是那黏糊糊的汗水。在流水线上此起彼伏地敲击声中，40岁的堆瓷工老陈，正用陶瓷泥巴，慢慢地堆出第127颗牙冠；而且这个月他的计件数，恐怕又要打破车间记录了。"姜老师你看，堆瓷就像捏橡皮泥"生产经理指着老陈灵巧翻飞的手指，堆一个提成2块“他们恨不得把泥巴甩出火星子来”。
离质检台只有三米远的地方，站着五个形修工。他们嘴唇紧闭，眉毛紧皱，全身心地在处理那些“很快就弄好的作品”。铣刀不停地与陶瓷碰撞，发出很尖，很刺耳的“滋滋”声。这个时候，空气里到处都是让人透不过气的粉尘。戴着防尘面罩的小王，忍不住发牢骚：“这到底堆的啥东西呀？”他生气地把手里的牙冠使劲扔到地上，接下来接着说：“连咬合面都对不上！”
一、价值千万的管理困局：我们到底在为什么买单？
跟着董事长巡视车间时，我的笔记本上记满了，触目惊心的数据：堆瓷合格率为62%，形修工序，月均返工3800件，这相当于每天有2个工人，专门收拾烂摊子。其实更可怕的是，因为形修工属于固定工资，他们修得越狠，公司成本的窟窿就越大。
"这不就是典型的价值损耗吗"我指着正在返工的工序，跟董事长算账，"堆瓷工多堆1个多赚2块，但后面要多花5块钱来修——咱们在用真金白银养着无效劳动啊！
没想到五十多岁的台商老板突然停住脚步："姜老师顾问是来改善问题的，不是来当审计员的"。他摘掉沾着陶瓷粉的金丝眼镜，镜片上反射出我瞬间涨红的脸，"要是能直接堆好，谁愿意当冤大头”。
二、深夜大排档的顿悟：好机制能让魔鬼变天使
那天晚上十点，我拖着班长老李蹲在厂门口吃炒米粉。三十瓦的灯泡下，这个干了十五年陶瓷的老匠人抿了口珠江啤酒："要我说就该谁堆的谁修！当年在景德镇学手艺，师父的刻刀可是要自己磨的”。
醍醐灌顶的瞬间，啤酒瓶在塑料桌上敲出清脆声响。第二天晨会上，我们当着全车间的面撕掉了沿用十年的工资表：
1、工序合并：堆瓷工必须自行完成基础形修；
2、单价重构：单个成品单价从2元提到3.5元；
3、质量奖惩：连续三天合格率超95%奖励当日产值20%。
三、数据爆炸的30天：当员工开始为自己打工
第一个月报表出来时，财务总监，举着计算器的手都在抖：堆瓷合格率，飙到89%，形修工序，直接裁撤3人，月均报废量，从12%暴跌至3%。更神奇的是，那个月老陈的工资条显示，他居然多赚了1100块——因为他堆的587颗牙冠，全部一次过关。
现在谁要是敢在堆瓷之际偷工减料，无需质检来骂，并且同组的人首先会将他按在流水线上进行摩擦。生产经理望着正在相互检查齿模的青工们，感慨地说道：“这帮小子如今修整边角的精细程度，而且比我当年追求老婆挑选金戒指的时候还要较真呢。”
四、穿透20年的管理真经：三个永远不过时的真相
1、员工从来不会故意搞砸，除非机制在奖励犯错。
2、降本的真谛不是砍预算，而是重构价值流动。
3、离机器最近的人，往往握着最优解。流水线旁的油渍笔记本里，藏着MBA课堂学不到的智慧。
次月当新来的大学生追问“怎样让员工从拿钱办事变成主动省钱”之时；我带他们去看了老陈的工作台，在那里摆放着他利用边角料制作的陶瓷镇纸，而在这镇纸上，刻着一行小小的字：好制度竟能让石头发出歌声。